*大概是刀
*第八个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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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个故事 缚雪歌
苍白的天际浮动着一丝难得捉摸的云翳,青行灯伸出手,蒙蒙天光将她沦为苍白的骨节照得色彩惨淡。
她似乎想到了什么。
昨夜一场反常的雪骤然随风而至。萧冷的空气中,她缓缓吐出一口白气。
将那盏灯揽在怀中,青色的幽光映的她眉目间忽明忽暗,如即将消散的幻影。一步一步地踏入白雪,她听到了什么遥远方向传来的歌声。
路过那山峰与海,是白色的蛮荒雪原。这片被诅咒的土地,下着永远不会停下的白雪。
她看见苍茫的天地交接处,一抹即将消散的影子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
被叫住的女子的手中捧着一朵雪莲。她漆黑如夜的长发未因朔风舞动分毫,她漆黑的眼中闪动着淡淡的忧愁。
“人踪俱灭,鸟尽哀绝。”
平淡到几乎称得上冰冷的声音,她眸中色彩黯淡。
“徒歌罢了。”
冰莲在她手中绽放,她近乎病态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濒死的笑意。
“你是个有故事的妖怪。”青行灯思忖了一阵,她拦住了捧着莲花的女子。
“我是雪女。”
女子道,她测了侧身,将冰莲拥在怀里。她低着头,仿佛抱着什么比生命贵重的东西。
“我没有什么故事,你不会愿意知道的。”薄凉的声线分辨率颇高地传入耳中,似乎带着几乎轻不可察的嗡鸣。
没有任何掩饰的眸中冷冷地看着青行灯。一直到雪片飞落在她的身上冒出一丝丝白气。
然后雪女没有起伏的语调在死寂中响起。
“我是,雪女。”
她重复了一遍。
我不知我从哪来,到哪去。
九月二十九日,雪。
那个男人倒在了我的面前,他的脸上还带着微笑,手中死死地握着一朵雪莲,至死也不愿放手。
我不明白,她说,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聊的约定而送命。
我生来是感觉不到这些感情的。
“那可真是可悲。”青行灯说。
“我不需要你的怜悯。”雪女冷笑了一生,“那个男人,让我把这朵雪莲给他的妻子。”
雪女感觉不到疼痛,她更不懂得什么是感情。她一身白衣在风中飞舞着。
白雪降世,天地皆白。
她一步一步走向没有方向的边际。“你为什么会同意他的要求,你不是没有感情么?”
雪女闻言顿了顿,她突然颤抖起来。
“这雪莲之炙热,是我有生以来,最难以忍受之苦。”她的手颤抖着,僵硬地张了张嘴。
她什么都没说出来。
回头又决绝固执地走向前方。
青行灯没有分辨出前方。
于是那个未曾被讲完的故事冰封在了雪女口中。
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妻子,却死在了雪莲之前,这真的不值得。
雪女如此认为。
“你见没见过,一个叫大天狗的家伙…”
“未曾。”
“罢了。”
是他,让我明白了,这天地间最离痛苦最近的时候,除了孤独,还有绝望。那种深夜惊起,严霜拥絮,终难支撑,痛哭流涕,掩山难睡。
“大天狗的眼中只有他的大义。”不可磨灭的怆凉,“对于他来说,感情是过眼云烟。”
而对于我,我虽似身驭风雪掌控一切,却同时是一无所有。
“我对于那个晴明建立的黑的世界根本没有兴趣,或许是因为某个人的大义,我才在那里停留了那么久。”
百年也好,千年也好,绝对不要见到他。
她在走的时候,根本没有回头,大天狗那时正静静地坐在樱花树上,他没有看雪女,甚至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。
“你不要以为你不会回头就能改变什么。”
他沙哑的声音穿过雪女卷起的万丈冰雪,一丝几乎消散在风声中的轻笑。
雪女忽然清醒,她意识到大天狗根本就不在乎。
“吾等怀荡平天下悲愿,所为大义,决不回头。”
于是雪女穿过风雪,青行灯跟着她,谁也没有说话。
到雪女轻轻地把雪莲放在那死去的女子的碑前,青行灯看到她突然流泪。
“我知道眼泪是什么味道了…”雪女跪在那块墓碑前。
青行灯后退了一步,白衣的青年从她身旁走过。
那黑色的羽翼拦住了青行灯的视线。大天狗慢慢地蹲下去,抱住了雪女。
雪女挣脱了大天狗的手,她面色极冷,她手中缓缓地凝聚起了冰刃。
“你这又是何意?”
大天狗沉默着,他清秀的面庞上看不出悲喜,他缓缓地走向雪女。她几乎声嘶力竭。
“你不要过来,我说过,再也不想见到你!”她举起手中的利刃。
大天狗停在了刀刃面前。
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。
没有嘲笑,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,面对刀刃,他闭上了眼睛。
一道鲜血落入了青行灯的引魂灯中。那青色的灯火跳跃了一下,跃动着吞噬了那一团鲜血。
刀刃穿过他的胸口,他面带笑容。
他紧紧抱住雪女,仿佛是什么比生命重要百倍的东西,任刀刃穿心而过。
“吾等本怀荡尽天下悲愿……”
又是这句话,雪女的浑身冰冷。
“为你,我愿回头。”
他说。
她泪流满面。
我再也不会离开,我才明白我千年时光误了多美的人。
昔闻长夜将尽,飞雪落满山,夜起寒风,将一山白雪点燃。是我魂兮徘徊,久望未穿。
骷髅皆散,生死看淡,魂魄尽断。
是离开的时候了,青行灯想,于是她提着灯离开。烛火在风中燃烧殆尽,留下一缕白烟。
雪休住,清空朗照,残雪微明。